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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赋(并序) 王者之香 (渔村草堂)
余虽不善饮,然亦非不识酒中趣也。青灯一盏,残书数卷,酒中佳趣,摸索殆遍,如杨雄《酒箴》、孔融《论酒禁 书》、刘伶《酒德颂》、陈暄《与兄子秀书》、王绩《五斗先生传》、白居易《醉吟先生传》、苏轼《书东皋子传后》诸篇,兼收并蓄,聊以自娱焉。今作赋以陈酒趣得失,但恨毕阮既殁,达人罕至,风景萧条,无复曩时觞咏之盛矣。
夫酒者,虽最沉溺于人,然亦可激扬情致也。或曰:既是扫愁帚;亦为钓诗钩。是故骚人墨客,偏乐白堕①;隐者高士,无拒黄封②者也。 况圣贤寂寞,辄耽于酓③;狂士不羁,每觞于酎④。诗才八斗,乃得益于琬液矣;一字千金,非功之乎琼酥耶?而青莲豪放,乃誉为酒中仙;郦生疏狂,则谓之高阳徒⑤。玉山倾倒,赞叔夜之酕醄⑥;接缡倒著,笑山公之酩酊⑦。漱醪枕麴,法刘伶之风流;衔杯赋诗,忆陶潜之潇洒。嗜酒如命,阮郎入步兵厨⑧;逸兴太豪,毕君眠邻家瓮⑨。日饮亡何,其意在避祸全身⑩;惟酒是务,亦不失广武之叹也⑪。 若夫,明月之夜;赏花之时,有白衣来送;红友相呼⑫。流羽觞于曲水之上,吟哦不息;飞螺盏于圆月之下,一醉方休。且花间独酌,乃邀月作陪;东篱怅饮,则有菊相伴。古人爱之,或取陶陶之乐;或矜仰仰之仪。是故,瓮里乾坤,壶中日月,如仙府洞天,使不睹泰山之形,不闻雷霆之声,不觉寒暑之切肌,利欲之感情也。 酒之性也烈,酒之质也醇。尝悲英雄怀抱,以奋屠狗之怒;亦壮烈士肝胆,而成厮养之志⑬。煮酒正熟,孟德方论英雄;一觥尚温,云长已斩华雄。至若,南浦送别,犹壮离人行色;故乡重归,亦暖游子胸怀。非酒莫以也。 酒之为物,每起风波于樽罍,防不胜防;酿祸端于瓮瓿,不可不察。而生涯每存之乎麴部,终将断送一生;心事尽托付于糟邱,难免破除万事。况邯郸无辜,与鲁酒何干⑭?凉州恁贱,只一斗可得⑮!至于青州有幸在乎齐;平原无辜之于鬲⑯,更属无稽也。 酒之得失陈焉,虽不失为解愁良方;亦终将是断肠毒药。君子爱之慎之,故喻之于兵而警之于水也⑰!
注释
---------------- ① 白堕:刘白堕为南北朝时善酿酒之人,后以此用作美酒别称。乐yào: 喜爱。例句:智者乐水,仁者乐山。 ② 黄封:酒名。宋 代官酿,因用黄罗帕或黄纸封口,故名。后泛指酒。 ③ 酓yǎn:同“饮” ④ 酎 zhòu:经过两次以至多次复酿的醇酒。 ⑤ 高阳徒:即高阳酒徒。典出《史记·郦生陆贾列传》:“郦食其(ji)陈留高阳人,沛公(刘邦)领兵过陈留,郦食其到军门求见。沛公见说其人状 类大儒,使使者出谢曰:‘沛公敬谢先生,方以天下为事,未暇见儒人也。’郦生嗔目案剑叱使者曰:‘走,复入言沛公,吾高阳酒徒也,非儒人也’……沛公遽雪足仗予曰:‘延客入’。” ⑥ 玉山倾倒:典出南朝宋义庆《世说新语·容止》:“稽康身长七尺八寸,风姿特秀,见者叹曰:‘萧萧肃肃,爽朗清举。’或云:‘肃肃如松下风,高而徐引。’山公(山涛)曰:‘稽叔夜(稽康字叔夜)之为人也,岩岩若孤松之独立;其醉也,愧俄(巍峨)若玉山之将崩。’”后遂且“玉山自倒、玉山倾倒”等形容醉酒、醉态。 ⑦ 接缡倒著:南朝宋刘义庆《世说新语.任诞》:"山季伦为荆州,时出酣畅,人为之歌曰:'山公时一醉,径造高阳池,日莫倒载归,酩酊无所知。复能乘骏马,倒著白接缡,举手问葛强,何如并州儿?'高阳池在襄阳。强是其爱将,并州人也。"后以"山简醉"为醉酒之典。 ⑧ 《世说新语·任诞》步兵校尉缺,厨中有贮酒数百斛,阮籍乃求为步兵校尉。阮籍听说步兵校尉兵营的伙夫善于酿酒,而且那里存有三百斛正宗好酒,于是辞掉从事中郎之职,去担任那个有职无权的步兵校尉 ⑨ 毕卓:毕卓字茂世。公元321年被尚书郎胡母辅之推荐为吏部郎。他曾夜间醉后盗邻人之酒被缚于酒瓮边,天亮时主人见是毕吏部,大惊,解缚谢罪,而他却大笑:“让我闻一夜的酒香,多谢了”。并让其打酒再饮,大醉而归。至今民间仍有“瓮边醉倒毕吏部,马上扶归李太白”的劝酒对联。 ⑩ 日饮亡何:每天饮酒,不过问其它的事情。典出《汉书·爰盎晃错列传》:爰盎为吴相,侄儿爰种对他说,吴王骄横日久,国中多奸人,要盎天天饮酒,不要过问他事,后遂用“日饮亡何,亡何日饮”等指称每日饮酒,不问事。 ⑪ 广武之叹:阮籍曾登广武城,观楚、汉古战场,慨叹“时无英雄,使竖子成名!”大有怀才不遇之感慨。 ⑫ 白衣送酒:指晋·王弘遣白衣使送酒酌陶潜的故事。红友:酒的别称。宋·罗大经《鹤林玉露》卷八:“常州宜兴县黄土村,东坡南迁北归,尝与单秀才步田至其地。地主携酒来饷曰:‘此红友也。’” ⑬ 屠狗:《史记·樊郦滕灌列传》:舞阳侯樊哙者,沛人也。以屠狗为事,与高祖俱隐。孔融《论酒禁 书》:樊哙解厄鸿门,非豕肩钟酒,无以奋其怒。故曰:英雄每多屠狗辈,仗义尽是养牛人。 厮养:《史记·张耳陈馀列传》:“有廝养卒谢其舍中曰:‘吾为公说燕,与赵王载归。’”孔融《论酒禁 书》:赵之厮养,东迎其王,非引潖酒,无以激其气。 ⑭ 鲁酒围邯郸:《庄子·胠箧》:“鲁酒薄而邯郸围。”楚宣王会见诸侯,鲁国恭公后到并且酒很淡薄,楚宣王甚怒。恭公说,我是周公之后,勋在王室,给你送酒已经是有失礼节和身份的事了,你还指责酒薄,不要太过分了。于是不辞而归。宣王于是发兵与齐国攻鲁国。齐国的梁惠王一直想进攻赵国,但却畏惧楚国会帮助赵国,这次楚国有求,便不必再担心楚国来找麻烦了,于是赵国的邯郸因为鲁国的酒薄不明不白地做了牺牲品。 ⑮ 斗酒博凉州:《三辅决录》记载:孟佗字伯郎。灵帝时中常侍张让专朝政,宾客多苦不得朝见。孟佗以家财尽贿张让的家奴,因此得以拜见。众人以为孟佗与张让有特殊关系,争着以珍奇宝物贿赂孟佗,“佗得尽以贿让,让大喜。后以葡萄酒一斗遗让,即拜为凉州刺史。”孟佗最终以一斗葡萄酒就换得了凉州刺史的职务,后来,人们就用“斗酒博凉州、一斗博凉州、一斗得凉州、一斗取凉州、一斗胜凉州、博凉州、”等指贿赂得官。 ⑯ 青州从事:好酒的代称。 平原督邮:指劣酒。出处南朝·宋·刘义庆《世说新语·术解》:“恒公有主簿善别酒,有酒辄令先尝,好者谓'青州从事',恶者谓'平原督邮'。青州有齐郡,平原有鬲县。从事,言到脐;督邮,言在膈上住。” ⑰ 陈暄嗜酒如命给侄子写信说:“吾常譬酒犹水也,亦可济舟,亦可复舟。故江咨议有言:‘酒犹兵也,兵可千日而不用,不可一日而不备。酒可千日而不饮。不可一饮而不醉。’美哉江公,可与共论酒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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