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虞美人· 黄昏又听城头角】

芝兰

纳兰容若：【虞美人· 黄昏又听城头角】

虞美人

纳兰容若

黄昏又听城头角，病起心情恶。药炉初沸短檠青①，无那残香半缕恼多情②。　　

多情自古原多病，清镜怜清影③。一声弹指泪如丝④，央及东风休遣玉人知⑤。

【注释】

①短檠：矮灯架，借指小灯。

②残香：将要烧尽的香。

③清镜：即明镜。清影：清朗的光影，月光，这里是清瘦的身影。

④弹指：指顾贞观所作的《弹指词》。

⑤央及：央告。休遣：暂时释放。玉人：容貌美丽的人，对亲人或所爱者的爱称。

【赏析】

纳兰的词，总是让人感觉缱绻幽情，本篇自然也不例外，全词辞藻优雅，言浅意深，可谓是直抒胸臆的佳作。

　　

一开篇，作者就为我们描绘了这样一个场面，“黄昏又听城头角，病起心情恶”，黄昏时分，城头号角响起，词人身患疾病，心情异常低落。接着纳兰向我们交代了此时他正在做什么，“药炉初沸短檠青，无那残香半缕恼多情”，本来是一位在家养尊处优的公子，即使在家过的不是“饭来张口，衣来伸手”的生活，那身边也一定会围绕着几个丫鬟、仆人，可是如今是在塞外，没有奴仆跟随在身边，患病的纳兰只能自己动手煎药，心中的凄凉感自然可想而知，而且案头的短灯明灭不定，燃着的香也是残的，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多情。黄昏总是让人感到很伤感，很寂寞，更何况是在外地的黄昏，风物稀疏，景色萧条，而且还是在病中，这恐怕正应了“破屋更遭连夜雨,漏船又遇打头风”这句话。

　　

那么，纳兰到底是因何而生病呢？他在下片给出了答案：“多情自古原多病。”患病之人一般都会自怜自伤，纳兰自然也不例外，更何况是独自病在异乡，没有亲人的悉心照料，没有朋友的嘘寒问暖，所以他只能无奈地揽镜自照，结果看到的却是自己日渐消瘦的容貌。

　　

词的结尾两句似乎很好理解，“一声弹指泪如丝，央及东风休遣玉人知”，病中的纳兰触景伤情，以至于轻轻弹一下手指，就伤心得泪下如丝，但是他又不想让想念之人知道自己患病的消息后徒增伤心，于是央求东风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。

　　

赏析到这里，我们完全可以把这首词的主题理解为是在写男女之情，但是，有的人就会产生这样一个疑问，为什么纳兰只是轻轻地弹一下手指，就变得泪眼纷飞呢？

　　

弹指的意思是捻弹手指作声，出自于印度的梵语，原为印度风俗，用以表示欢喜、许诺、警告等含义，同时也是佛教中的一个时间量词，常用来比喻时光的短暂，按照这些解释，再联系全词的上下文来看，“一声弹指泪如丝”显然是难以解释通的，唯一的可能就是，这里的“弹指”指代别的事物，那就是纳兰好友顾贞观的词集《弹指集》。

　　

但是，按照上面的解释，又会出现这样一个疑问，那就是尾句中的“玉人”如何解释呢？

　　

我们先来看看“玉人”的含义，从通常意义上理解，它当然是指美丽洁白的女子，例如元稹《莺莺传》里有“隔墙花影动，疑是玉人来”，另外，它也会被用来指代风流俊美的才郎，例如，《晋书·卫传》：“字叔宝，年五岁，风神秀异。祖父曰：‘此儿有异于众，顾吾年老，不见其成长耳！’总角乘羊车入市，见者皆以为玉人，观之者倾都。”《世说新语·容止》中记载：“（裴楷）裴令公有俊容仪，脱冠冕，粗服乱头皆好，时人以为玉人。”由此看来，纳兰以玉人来称呼顾贞观，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。

　　

全词浅显易懂，读起来朗朗上口，富有音乐感，这充分体现了纳兰词“率直性灵”的风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