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联杂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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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联，是从格律诗词中的对偶脱胎而出并独立存在的一种文学形式。因为它后来主要张贴于厅堂前面的柱子，也即“楹”上，所以也叫“楹联”。
    一·对联的起源

    对联的起源，非常之早。因为中国汉字的特点是独立的音、形、义，比较容易形成对称，而华夏民族很早就注重对称美，譬如人们的服饰、房屋、器皿、家具等，大多讲究对称，久而久之，这一审美习惯就影响到人们的语言表达，人们说话，写文章，不知不觉的在使用对偶。譬如《诗经》“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”，《论语》“君子坦荡荡，小人长戚戚”等。《古诗十九首》“胡马依北风，越鸟巢南枝”等等。当然，早期的这些对偶句式，都是无意为之，可以称之为原始对联。

    汉魏时期，从文章看，辞赋从楚辞脱胎，形成一种有别于先秦古文的似歌似文的文体；从诗歌看，出现七言和五言的形式，这个出现，是骈赋和格律诗形成的土壤，或者说是前奏。

    南朝齐朝的永明年间，沈约他们提出“四声八病”说，开始对诗歌中汉字的四声作以调谐，并开始有意使用对偶，并将这一语言特点运用到辞赋里面，骈体辞赋开始形成。梁朝大文学家庾信把沈约的研究成果进一步发扬光大，形成了成熟的骈体辞赋和接近唐律的诗歌。到初唐时期，经过杜审言、沈佺期、宋之问他们的努力，格律诗完全成熟定型。格律诗定型之时，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对联成熟之日。当然，这时候的对联虽然成熟，但并没有从格律诗中剥离出来。

    对联的独立，一般认为源于后蜀孟昶。在孟昶之前，房屋的门楹上挂着桃符。桃符是古人用来驱邪避鬼、护卫安全的一种图腾。据《山海经》记载，东海度朔山上有大桃木，树上有神荼、郁垒两个神人，能治服和统领各种鬼怪，并且能用苇索把它们捆绑起来喂虎。因此，黄帝制定了一种礼仪，在除夕或元日那天，让人们在门上树立大桃人，上面画神荼、郁垒两个神像，以求避鬼驱邪，保护一家人的安宁。后来逐渐形成一种风俗，在每年春节时把桃符悬挂在门上。直到后蜀的孟昶，突然心血来潮，在这两块桃符上写两句诗，道是：“新年纳余庆，佳节号长春”。据说，这就是中国第一幅作为单独文学形式出现的对联。这个说法，后来受到挑战，有人在敦煌遗书中找到很多唐代的对联，如：“三阳始布，四秩初开”、“ 宝鸡能僻邪，瑞燕解呈祥”等等。唐诗那么繁荣，唐诗的组成部分对联单独出现，应该也不为奇。

    “新年纳余庆，佳节号长春”这幅对联还有很多说法，有的说是孟昶时学士辛寅逊写的，有的说是孟昶的儿子写的，原句是：“天垂余庆，地接长春”，清朝纪晓岚、梁章钜等人则认为是孟昶本人所题。不管是谁题写的，但它作为后蜀灭亡的先兆是大家公认的。因为这幅对联挂出来的次年，后蜀就灭亡了，宋太祖就派吕余庆以参知政事知益州，而太祖皇帝诞生的节日号“长春”，正应验了“新年纳余庆，佳节号长春”。

    二·对联的发展

    孟昶“新年纳余庆”之后，国家就进入宋朝时代。宋朝文风大兴，才人辈出。除了吟诗填词有很多故事之外，却是很少看到官方文本关于宋人写对联的介绍。有一些传说是苏轼写的对联，我怀疑是后人的附会。
   
    爵比郭令公，历中书二十四考；
    寿同广成子，住崆峒万八千年。
    ——苏轼题浙江省杭州孤山苏寒岩

    逞披发仗剑威风，仙佛焉耳矣；
    有降龙伏虎手段，龟蛇云乎哉。
    ——苏轼题广东省广州真武庙

    步翠麓崎岖，乱石穿空、新松暗老；
    抱素琴独向，倚窗学弄、旧曲重闻。
    ——苏轼题江苏省苏州怡园

    这几幅对联都这么成熟，作为能写一手好骈文的东坡公，固然不在话下。只是没有看到
切实的资料，不敢确定。

    对联的大兴，应该在明朝时期。据说民间贴春联的习俗，就是朱元璋号令的。

    朱元璋就喜欢写对联，他曾给徐达写的一副对联是：
    破虏平蛮功贯古今人第一；
    出将入相才兼文武世无双。
    这幅对联不仅高度概括的徐达的才干功绩，对联本身也极为规整。

    徐达本人也会写对联，如题金陵明宫联：
　　大江东去，浪淘尽千古英雄，问楼外青山，山外白云，何处是唐宫汉阙?
    小苑春回，莺唤起一庭佳丽，看池边绿树，树边红雨，此中有舜日尧天。

    清朝是对联这一文学形式极度繁荣的时代。现在我们看到的各地风景名胜的对联，大多是清朝文士的手笔。同时，对联的短小精悍，奇巧诡怪，又给博学多才的文士们平添无穷乐趣。

    请看纪晓岚的两幅对联。
    据说有一年乾隆皇帝叫朝臣们制谜为乐，纪晓岚就写了这么一副对联灯谜：
    黑不是，白不是，红黄更不是，和狐狼猫狗仿佛，既非家畜，也非野兽；
    诗上有，词上有，论语上也有，对东西南北模糊，虽为短品，却为妙文。
    这个谜语的谜底就是：“猜谜”。上联射“猜”字，“黑不是，白不是，红黄更不是”云云，射“青”；“和猫狗狐狼仿佛，既非家畜，也非野兽”，射“猜”。下联射“谜”字，“诗上有，词上有，论语上也有”云云，这些字都带“言”字旁；“对东西南北糊涂，虽为短品，却为妙文”，射“谜”。才人巧思，叹为观止。

    二帝生，三王净，五伯七雄丑末耳，汉祖唐宗也称一时名角，其余拜相封侯不过扛旗打伞跑龙套；
    四书白，六经引，诸子百家杂曲也，李白杜甫能唱几句乱弹，此外咬文嚼字总是沿街乞讨耍猴儿。
    这幅对联是纪晓岚对历史对人生的一种概括和总结。生在文字狱大兴的那个时代，即便像纪晓岚这样的饱学之士，在乾隆眼中，也只不过是“倡优储之”，纪晓岚除了发发这样的牢骚，怎生奈何？
   
    清朝中兴名臣曾国藩也是对联高手。请看他的一副自箴联：
    虽贤哲难免过差，愿诸君谠论忠言，常攻吾短；
    凡堂属略同师弟，使寮友行修名立，方尽我心。
    能以此联修身自警兼告诫部属，不愧国家股肱之臣。

    慈禧太后70大寿，正值国家内忧外患之时，可是清廷却忙着举办极其隆重的“万寿庆典”，章太炎写了这么一副对联加以讽刺：
    今日到南苑，明日到北海，何时再到古长安?叹黎民膏血全枯，只为一人歌庆有；
    五十割琉球，六十割台湾，而今又割东三省!痛赤县邦圻益蹙，每逢万寿祝疆无。
    此联将慈禧的荒游怠政与国家的割地赔款对举，末尾将“一人有庆”“万寿无疆”巧妙颠倒，对慈禧作了无情嘲弄。不愧一代宗师。

    清朝对联之风一直延续到民国。孙中山去世，很多政要名士都赠送挽联，且看政敌陈炯明的挽联：
    唯英雄能活人杀人，功首罪魁，留得千秋青史在；
    以故交曾一战再战，私情公义，全凭一寸赤心知。
    上联是对孙中山的评价，盖棺而不定论，颇合陈炯明的身份态度。下联写与孙中山既朋友又敌人的特殊关系，写的也合情合理。至于孙中山与陈炯明如何评价，那是史家的事情，单看对联，水平确是非常之高。

    蒋介石我虽然没有读到他的诗词，但对联却是很好。如挽戴安澜联：
    虎头食肉负雄姿，看万里长征，与敌周旋欣不忝；
    马革裹尸酬壮志，惜大勋未集，虚予期望痛何如？
    作为领袖，对爱将的赞誉与痛惜，深合其身份。

    毛泽东不仅是诗词高手，对联也深合法度。1915年毛泽东为去世的同学撰了一副挽联：
    胡虏多反复，千里度龙山，腥秽待湔，独令我来何济世；
    生死安足论，百年会有役，奇花初茁，特因君去尚非时。
    作为一个有志于改造世界再造乾坤的人，对于志趣相投的同仁突然辞世表示极大的惋惜。

    建国以后，传统文化遭到比五四运动更加彻底的摧残，导致国人国学水平大减。官场中人多缺乏高深的文化修养，没有写对联的能力，而博学的学者又缺乏必要的地位和身份，即使能写，气度又上不去，加上语言环境不宽松，写对联也不能从容吐纳，像上面那样高水平的对联，基本见不到了。


    三·对联的种类
清朝梁章钜的《楹联丛话》、《楹联续话》、《楹联三话》把对联分成十个门类，即：故事、应制、庙寺、廨宇、胜迹、格言、佳话、挽词、集句、杂缀。民国年间出版的《楹联集成》将对联分成二十个类别，即：庆贺、哀挽、廨宇、学校、商业、会馆、祠庙、寺院、剧场、第宅、园墅、岁时、名胜、投赠、香艳、集字、集句、滑稽、白话、杂俎。这两种分类方法都是以实用范围来划分的，但后者比前者类别分得更细。如果按对联的文字结构、修辞技巧、逻辑关系来分类，就有四、五十种。例如： 1．对偶形式：言对、事对、正对、反对、工对、宽对、流水对、回文对、顶针对等。 2．修辞手法：比喻、夸张、反诘、双关、设问、谐音。 3．用字技巧：嵌字、隐字、复字、叠字、偏旁、析字、拆字、数字等。 4．逻辑结构：并列、转折、选择、因果（本段文字抄自网络）。 上面这些分类已经很详备了，我觉得还有一种分法，就是分为庄谐两大类。所为“庄”，就是比较严肃，像上面所列举的对联，都可以归到“庄”一类去。 另外再举几幅我比较喜欢的对联： 弦歌渺矣； 吾道非耶？ 这是我记得的淮阳孔子弦歌台的一副对联，这应该是能独立使用的最短的对联，可惜我到淮阳因醉未能游弦歌台，因此也没有看到这幅对联，很遗憾。 有酒鬼书生写李白： 诗甘称弟子； 酒不让先生。 诗，当然没法和你比，喝酒嘛，咱俩说不定有得一拼。庄中带点谐趣。 有人题岳阳楼联曰： 后乐先忧，范希文庶几知道； 昔闻今上，杜少陵可与言诗。 虽然不够谦逊，但此联的确很大气。    黄鹤楼有一副对联：    何时黄鹤重来，且自把金樽，浇洲渚千年芳草；
    今日白云尚在，问谁吹玉笛，落江城五月梅花！
    此联化崔颢李白诗意，写的蕴籍风流，令人神远。
    滕王阁亦有许多好对联，如：
    兴废总关情，看落霞孤鹜，秋水长天，幸此地湖山无恙；
    古今才一瞬，问江上才人，阁中帝子，比当年风景如何。
    有人题诸葛亮的一副对联：
    使先帝不三顾茅庐，笑布衣贱当似我；
    若后主可终承社稷，想巴蜀乐亦如人。
    口气虽然大了点，但没有大才具大胸襟，绝难写出。
    再看一副题李白的对联：
    荐汾阳再造唐家，并无尺土酬功，只落得采石青山，供当日神仙笑傲；
    喜妃子能谗学士，不是七言遭怨，怎脱去名缰利锁，让先生诗酒逍遥。
    上联写他解救了郭子仪，后来为大唐力挽狂澜，下联写他因为清平调遭到谗毁，结果被皇上赐金放还，可作李白的评传来读。
    好对联举不胜举。下面再看一些谐趣的对联。
    过去学生上私塾，是要学对课的。鲁迅在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一文中就提到“对课”的事情。可见直到鲁迅上学的时代，私塾里面还是在开对联课的。
   
    因为私塾开对联课，就有许多关于塾师对联的趣话，谨举二则，使读者轻松一下：
    其一：
    一塾师好喝酒，一日喝醉，命学生对课。老师出一字对：“雨”；学生对曰：“风”。老师又出三字对：“催花雨”，学生对曰：“耍酒疯”。老师又增加为七字对：“林间阵阵催花雨”，学生对曰：“席上常常耍酒疯”。老师说，对的倒也不错，只是不当道着老师的短处。
    其二：
    一塾师到一吝啬财主家坐馆，东家天天以萝卜待之。一日，东家想看看儿子学的怎么样，要设宴招待老师，并在席间考儿子的对课成绩。老师料到小气鬼东家一定还是用萝卜招待，就对学生说：席上令尊考你对课，你但看我筷子夹什么菜，你就对什么。学生记住了。席间果然是萝卜居多，财主出对子让他儿子对曰：“白菜”，老师夹一块萝卜示意学生，学生对曰：“萝卜”。财主说：白菜对萝卜，倒也使得。接着又出对：“绸缎”，老师又夹一块萝卜示意学生，学生又对曰：“萝卜”，财主说：胡说，“萝卜”怎么对“绸缎”，老师说，“罗”是“绫罗”的“罗”，“布”是“布匹”的“布”，怎么不可以？财主又出对：“钟鼓”，老师又夹萝卜示意，学生又对“萝卜”，财主说“萝卜”怎么对“钟鼓”？老师说：“锣”是“锣鼓”的“锣”，“钹”是“铙钹”的“钹”，怎么不可以对？财主又出对曰：“岳飞”，老师又示意学生对萝卜，财主说“萝卜”怎么对“岳飞”？老师说：“岳飞”是忠臣，“罗布”是孝子，怎么不可以对？财主大怒，你教我孩子原来只会对“萝卜”啊！老师也大怒：自我到你家来，你天天叫我吃萝卜，好不容易请我一顿客，满桌子还是“萝卜”，你让我怎么不教你的小孩对“萝卜”！
    趣味对联非常多，应该有专门的书籍。有的趣联太过了，譬如“大嫂在堂（唐）心想汉（汉）”之类，只能私下说笑而已，端不得桌面上来，就不提了。
    四·对联的格律
    任何一门艺术，都有它自己特有的规定，或者说要素。譬如小说有人物、环境、故事情节等，散文有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起因经过结果等，格律诗有平仄黏对押韵对仗等等。对联也不例外。
    刚才说对联的分类，没有按字数说，若按字数分类，也可以分好多种，一言，二言，三言，四言，五言，六言，七言，八言，等。一般到八言以上，就要断句了。也就是说，这对联的上下两句，每句不是单纯一句组成，而是由两句以上组成，从字数看，就比较长了，所以有长联一说。
    短联，就是单句的对联，基本要按照诗词格律的要求来写。其平仄要求和五言、七言的诗词格律没什么两样。从略。
    长联，有每边由两句组成的，有三句、四句、五句等等构成。最著名的长联要数昆明大观楼长联：
    上联：
    五百里滇池，奔来眼底。披襟岸帻，喜茫茫空阔无边！看东骧神骏，西翥灵仪，北走蜿蜒，南翔缟素，高人韵士，何妨选胜登临，趁蟹屿螺州，梳裹就风鬟雾鬓；更苹天苇地，点缀些翠羽丹霞，莫辜负四周香稻，万顷晴沙，九夏芙蓉，三春杨柳；
    下联：
    数千年往事，注到心头，把酒凌虚，叹滚滚英雄谁在？想汉习楼船，唐标铁柱，宋挥玉斧，元跨革囊，伟烈丰功，费尽移山心力，尽珠帘画栋，卷不及暮雨朝云；便断碣残碑，都付与苍烟落照，只赢得几杵疏钟，半江渔火，两行秋雁，一枕清霜。
    这幅对联有180字，号称天下第一长联。后来人们仿照此联，又写了好几副更长的对联，可惜因为是模仿因袭，难以记住，所以人们一提起长联，自然要想到这一副。
    那么，两句以上的长联，按照什么格律来作？估计在明清对联大盛的时候，一些对联名家应该就此问题开过几回研讨会，并形成一些规定。不然大家所写的对联，尤其是长联，都比较规整，似乎有个什么一定之规在约束着大家。就像上面这幅长联，本联各句，基本按照平仄两两交替的原则，上下两联，又基本遵循平仄对立原则。这么长的对联，能将平仄黏对规律遵守得这么好，的确要一些经纬功夫。
    后来，有人在充分研究古人对联之后，提出了对联（长联）马蹄韵这一概念。基本格式是：
    每边两句联，出句的两句句末是：平，仄；对句的两句句末是：仄，平，以下以此类推，简单说就是：
    两句联：平，仄；仄，平。
    三句联：平，平，仄；仄，仄，平。
    四句联：仄，平，平，仄；平，仄，仄，平。
    以后类推。所谓马蹄韵，主要是这个意思。感觉有些道理，许多名家对联，基本是遵循这个所谓“马蹄韵”的。譬如：
    使先帝不三顾茅庐，笑布衣贱当似我；
    若后主可终承社稷，想巴蜀乐亦如人。
    此联为每边两句。上联两句句末是：“庐”、“我”（平，仄）；下联两句句末是：“稷”、“人”（仄，平），就符合所谓的“马蹄韵”。
    再看蒋介石挽戴安澜联：
    虎头食肉负雄姿，看万里长征，与敌周旋欣不忝；
    马革裹尸酬壮志，惜大勋未集，虚予期望痛何如？
    此为三句联。上联：“姿”，“征”，“忝”（平，平，仄）；下联：“志”，“集”，“如”（仄，仄，平），也符合“马蹄韵”格式。
   
    近来和一个朋友提到马蹄韵的问题，他说，经研究，“马蹄韵”是个伪命题，意思是不必遵守。因为我确实没有详细看过这一类书，对对联也没有下过什么切实的功夫，甚至我上学时，老师也没有告诉我对联的写法，所以，“马蹄韵”是个真命题还是个伪命题，我暂时也下不了结论。
    不过，古代很多非常有名的对联，不仅不遵守这个“马蹄韵”，连基本平仄规律也不讲。举几个例子大家看吧：
    其一：
    孔府一副联：
    天下文章，莫大乎是；
    一时贤者，皆从之游。
    “马蹄韵”倒是有了，可是平仄黏对却找不到，而且结构词性也对不工，可是，这却是挂在文人圣地孔府里面的对联。
    其二：
    孝若曾子参，只足当一字可；
    才如周公旦，容不得半点骄。
    同上，也找不到平仄规律。
    再看上面提到的纪晓岚的一副长联：
    二帝生，三王净，五伯七雄丑末耳，汉祖唐宗也称一时名角，其余拜相封侯不过扛旗打伞跑龙套；
    四书白，六经引，诸子百家杂曲也，李白杜甫能唱几句乱弹，此外咬文嚼字总是沿街乞讨耍猴儿。
    全无规律可循，可是此联却出于第一等对联名家纪晓岚之手。这就和“马蹄韵”的理论发生了抵牾。
    怎么解释这个现象哩？我以为，既然对联是从诗词中脱胎出来的，还用诗词的现象来解释它。诗词的格律是“永明体”出现以后，慢慢完善细化，逐渐形成的。唐以后的格律体的诗，是诗，唐以前的非格律体的诗，当然也是诗。即便格律形成以后，杜甫常常故意打破格律，写了很多“拗律”，它也是诗。到了宋以后，格律已经非常精严了，像苏轼这样第一等作手，仍然喜欢写一些非格律体的绝句。人们对这种现象是这么看的：按格律写的，就是近体诗，不按格律写的，叫做古体诗。那么，我们对于对联，是否也可以这样分哩？写的比较规整的，按照“马蹄韵”规律写的，就是格律化的对联。不按格律写的，就叫古体对联，我看也未尝不可。
    其实古之学者在遇到这类问题难以自圆其说时，往往采取变通的办法。譬如词，一调多谱，一名多体，一体多名，也是乱象丛生。《钦定词谱》的编写者就是这样解决问题的，一调出现，先找一最著名的词家的最有名的词来定谱，然后再拿来和别家的对照，平仄对不住的，就说是可平可仄，字数句数对不住的，就干脆叫做“又一体”。所谓可平可仄，所谓又一体，其实就是一种权变。古人云：穷则变，变则通，通则久。对待这一问题，不妨学习古人的权变。
    五·我的几幅对联
    对联对于写诗词的人来说，基本是与诗俱来不学而能的。我上学时老师的确教过我关于写诗词的知识，而并没有专门讲过对联如何写，但是，我的每一首格律诗词里面，都有严格的对联的在，不然我的诗词就不过关。
   
    对联，作为诗词的附属物，每一个诗词爱好者估计都会有对联作品的。我因为写诗词入门较早，对联自然也写了不少。现在借此机会将它们找出来，保存在这里，供大家批评。
    （一）·题书房联
    车马之求，我岂敢有焉，休将怨望同冯老；
    鬼神之事，亦无人问起，不独才情逊贾生。
    这是我师范毕业不久写在我书房的一副对联，它肯定不是我的第一幅对联，但却是我愿意保存下来的第一幅对联。
    （二）·题竹竿住室联
    手提三角圆规，指天画地；
    口诵唐诗汉赋，弄月吟风。
    1980年分配竹竿学校，同住室万兄，教数学，我教语文。腊月二十七放假，我俩提前将此联贴上，时中三学生尚在补课，大家倾巢围观。当时二十二岁，现在不会做这样孟浪的事情了。竹竿旧人大多还能记得这幅对联。

    （三）·为惠州合江楼题联
    1
    亦儒亦佛亦仙，虽参破三家真谛，尚心系朝廷，时倚南楼瞻北斗；
    在颖在杭在惠，最消磨一抹湖光，是天怜才士，总教西子属东坡。
    2
    效杜少陵昔闻今上，拾级九霄，极目双流，果然是仙家境界；
    想苏学士晴好雨奇，凭栏四顾，仰天一笑，便呵成大块文章。
    3
    二水合流，同观浩荡；
    一人独上，谁与徘徊。
    （四）蜀中题联
    1·李白
    我来公已去兮，剩千里蜀道艰难，更谁吁戏；
    公哭我当歌也，对四围巴山绵邈，且自沉吟。
    2·杜甫
    流寓他乡，几首诗篇，不意使蚕丛增色；
    多承旧友，三间茅屋，居然与诸葛分庭。
    3·刘备
    西汉入咸阳，东汉入洛阳，唯先生终始未离巴蜀，业绍高光真不愧；
    缪侯死吴郡，桓侯死阆郡，剩后主晨昏乐处魏宫，臣思伊吕有余哀。
    4·诸葛亮
    汗青里项王面目如生，英雄管胜败如何，是司马先期立论；
    祠宇中诸葛威仪若此，史册原输赢不计，叫张良后悔成功。
    5·司马相如
    当兵强国富之时，飞扬跋扈，健笔凌云，能尽奇才唯武帝；
    处薪桂米珠之境，蕴藉风流，鸣琴惊座，已生慧眼独文君。
    6·苏轼（1）
    尽掩王侯将相声名，使当局知有别样人间，公真健者；
    无非书画琴棋手段，为书生争来天大面子，我亦荣焉！
    7·苏轼（2）
    到此地，公兮安在？
    微斯人，吾谁与归！
    8·三苏祠
    原来地貌寻常，仍当日池台花草；
    谁谓人才难得，看此间父子弟兄!

    自认为尚可的就这么几幅。借着梳理对联的问题，附在后面，等待方家教正。

    甲午八月二十一日